2. 送福 (第1/2页)
2. 送福
男人解下背上背着的藤编长棺,掀开顶盖。 他不费吹灰之力抱起阿公的身体,好生安放其中。 那藤棺足足一个成人大小,阿公躺在里面还空有整整一圈。 趁着男人从腰间绳束里抽出藤条,将阿公以一个安详的姿势固定在藤棺里。 安山攀着棺沿,最后抚了抚阿公黝黑枯瘦的手。 余温散去了。 有些冰凉,凉得她的心都颤了。 “阿公……” 干涸的喉咙里滚出了一腔酸涩。 这是她最习以为常的呼唤,只是从此往后再不会有人回应。 棺盖覆了上去。 阴影一寸一寸吞噬了那张苍白的脸。 男人紧紧束好藤棺四边,起身来到少女面前。 “家里有米吗?” 他问。 安山仰起头,湿漉漉的眼睛泛着红。 茫然一瞬才用力点点头: “嗯!” “装一捧带在身上。” 听言,安山瘸步匆匆钻进了灶房。 窄屋昏暗,她摸索着揭开米缸盖,探眼瞧见缸底只剩下薄薄一层白米。 她倾斜过沉重的陶缸,将散落在边缘与角落的米粒赶聚在一起,一抓接着一抓往衣兜里装。 渐渐的,一侧衣兜沉甸甸的往下坠。 她才捂着口袋回到了男人身边。 男人手拿厚厚一沓黄白色纸钱。 宽大的手掌一遍一遍揉搓着,干燥的纸页相互摩擦,发出细碎窸窣。 纸尘随着他的动作飞扬,无数个细小的微点正乘着风过的方向四处逃窜。 紧实的纸钱渐渐松散,张张分明。 他将其交予她手中: “拿着这些纸钱,待会儿跟在我身后。每三张纸钱为一撒,每三撒之间撒一把米。纸钱洒在左,米撒在右。” 风声压弯了草秆。 纸钱被山风卷起,打着旋儿往四处飘,起起伏伏迟迟不落。 然后挂住了荆棘,落入了深涧,陷在了石岩缝隙之间。 米粒从指缝间零零撒撒地漏。 又随着泼洒散在地面,密密麻麻往低处滚。 “哐啷——哐啷——” 碎石子撞响了一路。 是阿婆腰间的塑料瓶正随着她下山的步伐一摆一晃。 浑浊的眼睛茫然四顾,她并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。 只能牢牢抓住安山的手,给予行动不便的孩子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撑: “去哪噢……山妹崽……” “阿婆,跟着我走。慢点……” 安山喘着气,她一边安抚着身旁的阿婆,一边努力跟上走在前面的背影。 沉重的藤棺负在男人背上,他微微弓着背,重心下沉。 宽阔的肩背想一道山梁,藤条深深勒进他肩头鼓胀的肌rou里。 他的足履陷入松软的腐叶,碾过滚动的碎石。 每一步都扎得极稳。 山路陡峭。 从嶙峋石耸与盘根错节的树根间蜿蜒而下,隐没在深不见底的雾霭之中。 脚下的路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路。 不过是一遍遍被前人踩平了泥巴踩秃了野草。 男人几度侧眸,几度放慢脚步。 她与他的距离总是越拉越远。 远到男人背着藤棺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小点,他又会站在原地等着身后的祖孙二人相互搀扶,缓缓跟来。 扭曲的脚踝难以支撑安山的身体,她走得摇摇欲坠。 一双瘸脚走在平地上尚且艰难,更别说这艰险的山径。 安山咬着下唇,汗水混淆了泪水,从颌沿坠落。 一滴接着一滴,浸湿过脚下途经的尘土。 汗湿透了又风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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